⠀⠀⠀「這其中的怪物,是誰?」

⠀⠀⠀孩童們唱著奇怪的歌謠,從輪椅旁奔跑而去,在竄進小巷後,踏在石板街上的腳步逐漸遠去。由於孩子們嬉鬧與跺地的步伐輕快,與奇怪的歌詞格格不入,讓人難以想像他們所唱的內容屬於童謠。

⠀⠀⠀「那些孩子們唱的是這裡的童謠嗎?」 ⠀⠀⠀「什麼?」 ⠀⠀⠀女子被突然的問題打斷思緒,不知所措的看著地板,當聽到阿爾弗雷德再次提問時,才抬起頭,反射性地拍了拍抱在懷中的嬰兒。

⠀⠀⠀「剛才跑過去孩子們唱的那首,歌詞裡有『在這其中的怪物,是誰』。」 ⠀⠀⠀「那個啊。」她停頓了下,不確定的歪著頭,輕輕撫摸著嬰兒熟睡的臉龐,「好像是最近小孩之間編出來的新遊戲,玩法類似捉迷藏,但是被鬼抓到的人就會加入鬼的一方,並一邊唱著那首歌去找其他躲起來的人。」

⠀⠀⠀「孩子們總是能創造出新遊戲。」 ⠀⠀⠀「是啊,只是這個遊戲比較吵鬧,可以的話還希望他們去別的地方玩。」 ⠀⠀⠀「我同意。」 ⠀⠀⠀「威廉。」

⠀⠀⠀聽阿爾警告般的壓低聲音,轉頭看著窗外狹長的石板坡道,朝著飛奔而過的孩子吐了舌頭。成群的孩子因奔跑帶著陰影掠過窗前,零碎但響亮的腳步聲驚醒嬰兒,啼哭聲讓女子不知所措,而又是輕輕晃動手臂,又是吻著嬰兒臉龐,期許他在臂彎內的一片汪洋,因搖曳和溫暖感到安心。

⠀⠀⠀「妳有收過類似的信件嗎?」 ⠀⠀⠀「沒有。」或許是孩子的哭聲讓女子的想法活躍起來,原本盤據屋內昏昏欲睡的氣氛悄然消逝,淡黃的光線照耀她的側臉,與懷中的孩子一同染得金黃。「但是最開始在醫院的那一封信,是我跟貝伊菈一起發現的。」

⠀⠀⠀「你們過往曾遇過相似事情嗎?」 ⠀⠀⠀「孩子們可能會惡作劇,但他們多是將小紙條或信件塞在床鋪間的夾縫,或是院內的任何地方。醫院的信箱投遞口太高,大多數的孩子勾不到,除非是年長一點的,或是有其他大人幫助他們。」

⠀⠀⠀「妳認為這不是一個人做的?」威廉挑了眉毛,說話不客氣,而從進門開始他便站在阿爾弗雷德身後,儼然保鑣一般。高壯的威廉在屋內顯得格格不入,即使閉口不言,他俯瞰對方的一個眼神都能使成人感到畏懼,投下的陰翳籠罩著阿爾弗雷德,使他的深藍的雙眼如鬼火在幽暗中閃爍。

⠀⠀⠀可與高挑壯碩的身材相比,威廉的臉龐實在精緻,濃眉與銳利的雙眼,由眼下稚氣未脫的飽滿臥蠶中和,挺立的鼻梁襯托稜角分明的輪廓,因青春而白皙平滑的肌膚給人好感,偶爾抿起的雙唇流露自律,但也帶著幾分俏皮。若說他的眼神可以震懾男人,則微笑就能擄獲女人的心,讓他即使態度不佳,接受詢問的艾莉雅也未面露不快。 ⠀⠀⠀但阿爾弗雷德不會忍受他的失禮,陰翳裡的雙眉蹙了下,但還是先接續威廉的問話詢問。

⠀⠀⠀「我也有疑問,因為妳說的是『他們』。」 ⠀⠀⠀「不知道是一個人或是很多人做的……但是醫院收到的信件很多,讓我覺得不是單獨一個孩子,或是說單獨一個人有辦法完成。」 ⠀⠀⠀「信件後續有增加?」 ⠀⠀⠀「今天我休假,所以不確定,但自從醫院報警以來,信件便不斷增加,有些甚至被孩子們撿走。」 ⠀⠀⠀「看來要去問問外面那些頑皮鬼了。」

⠀⠀⠀威廉歪頭,示意著又再次自窗邊掠過的孩童身影,遊戲也許已經告一個段落,他們不再唱歌,只剩下無數腳步踏地而走。剛過午的陽光呈現杏色,從錯落的屋簷照下,孩童因奔跑而紅潤的臉頰蒙上土黃,像這片遠離都市的區域,所堆積塵土的色彩。 ⠀⠀⠀嬰兒也不再啼哭,該是已經適應了孩童的喧鬧,白裡透紅的頰面圓鼓,將一雙茶色的大眼擠壓而瞇成一線。

⠀⠀⠀「謝謝妳,艾莉雅。」 ⠀⠀⠀「不會,雖然大部分的人都不是很在意,但還是感謝你們願意過來。」 ⠀⠀⠀她接受了威廉是一名警察,而阿爾弗雷德是協助偵辦調查員的設定,禮貌地朝兩位不速之客點頭致意,引得威廉炫耀似的側身站到阿爾身旁,揚起手推起帽緣,顯得像是在展示著身上的警察套裝。

⠀⠀⠀✣ ⠀⠀⠀要到達艾莉雅的房子必須爬上山坡地,再往上才是兒童醫院。街道交錯,長期經陽光和雨洗滌的屋瓦褪色,突出的陽台下是錯落的陰影,斑駁映在石板拼湊的路。 ⠀⠀⠀四周不利於輪椅行動,而自坡道至門前的矮階梯,是由威廉抬起輪椅,阿爾弗雷德才得以進入房子。威廉鎖上剎車,搬起輪椅再次放回門外的坡道,示意阿爾可以重新做回位置,而擔心他會從階梯上跌下來的,而猶如要擁抱對方似的張開雙臂,等待阿爾投懷送抱。

⠀⠀⠀「不必。」 ⠀⠀⠀雙手支撐輔助架,即使巍巍顫顫,但他依舊有序的踏下階梯,握住扶手,交還輔助架給威廉,安穩地坐回輪椅。 ⠀⠀⠀「反正到醫院一整路都是山坡,推你上去我也會累,讓我一手抱著你,一手推輪椅,不好嗎?」 ⠀⠀⠀「不必。」 ⠀⠀⠀冷聲否決威廉的建議,他坐在輪椅上等待被推動,靜止的時光由倉促忙亂的成群孩童,於錯身時叫喊的聲音打破。

⠀⠀⠀孩童遠去的身影讓風景更加雜亂,金幣似的光斑自屋簷的縫隙跌落,在往來人群臉上跳躍,照耀消瘦或毫無血色的臉龐,或沿沾有汗漬的領口滑落。街上盡是貧窮與富裕如影隨形的痕跡,但顯然在這裡,貧窮不被當成談論的話題,只是作為這小鎮慣有的色彩,隨人群的表情明滅,紛亂但平凡無比。 ⠀⠀⠀受左右街道屋簷的掩蓋,他們只能見到一半湛藍而乾燥的天空。灰土,杏黃,紅褐,街道各自揀選自己的顏色;警察的外套是黑,西裝的外套也是黑,而黑色在這裡不顯眼,威廉如影子般安靜的推著阿爾穿梭人群,他們的靜默與小鎮的喧囂格格不入。

⠀⠀⠀山坡地不陡峭,但因為街道交錯蜿蜒,無法直線前往最高處的醫院;熟悉街道和小巷的孩童穿梭其間,魅影似的留下歡笑,身影轉瞬而逝。

⠀⠀⠀「跑得還真快。」屈膝單手攔住一個孩子,如自水中撈魚地一氣呵成。威廉問了路,也順道問了信件的事情,而縱然後續被攔住孩子的玩伴包圍,也只得到關於如何去醫院的資訊。無法鎖定哪些孩子曾經去過醫院,兩人還是依照老方法的先到醫院詢問。

⠀⠀⠀雖然被稱為兒童醫院,但依舊設有一般門診,而看似診療間為合併使用,不少窗邊放有玩偶的診療間內部受問診的是成年人。診療間只有少數幾間正在被使用,穿過候診區人群,醫院櫃台空蕩無人,或許是去病房區配送藥品了。 ⠀⠀⠀候診室與診療間佈滿童趣,粉刷整潔的牆壁提供區塊讓孩子作畫,或展示病童的作品,讓絨毛玩具肆意的存在角落,色彩紛飛的妝點矩形的空間;而越往病房區,蠟筆與粉彩逐漸退色,徒留一片無趣而潔淨的白,無機質的建築構造延伸,單調卻明確的分劃病房。

⠀⠀⠀能自由活動的孩子們從在兩人進入病房區後便探頭探腦,對於一身警察制服的威廉很感興趣,天真望著有別日常的風景,遠遠窺探兩名陌生人。 ⠀⠀⠀「哥哥想問點東西,你們跟哥哥聊天,帽子就借你們戴。」

⠀⠀⠀蹲下的朝純真的視線招招手,他摘下繡有黃黑格子裝飾的大盤帽,像是獎品般在手上展示,漆黑的圓盤在他手中靈活轉動,如鳳蝶飛舞,成功吸引虎視眈眈的孩子們。

⠀⠀⠀「不是我們做的。」 ⠀⠀⠀「裡面的東西看不懂。」 ⠀⠀⠀「大人都說撿到這個不可以打開。有些信紙還很臭,不知道沾到什麼東西。」 ⠀⠀⠀「聽說有人看了信後身體開始不舒服,甚至突然從樓梯上滾下去。」

⠀⠀⠀七嘴八舌的爭相回應,爭奪著可以拿到帽子的機會,讓大盤帽在小手中不斷傳遞,黑色的鳳蝶又再次飛舞。

⠀⠀⠀「那你們知道有誰,現在有那些信嗎?」

⠀⠀⠀鳳蝶的振翅唐突停下,孩子們面面相覷,剛好握著帽子的孩童,將帽子往頭上一扣。

⠀⠀⠀「里蘇拿過,但里蘇不在了。」 ⠀⠀⠀「他是離開醫院嗎?」 ⠀⠀⠀「他出院了。」

⠀⠀⠀一個年紀比較大的孩子回答,但另一個比較稚嫩的孩子搖頭,詢問兩個孩子的答案為何分歧,但年紀大的說話保守,年紀小的回答含糊。

⠀⠀⠀「我確定他離開了。」 ⠀⠀⠀「里蘇坐輪椅,可是他之前可以自己走路。」 ⠀⠀⠀「那你們知道里蘇的家在哪裡嗎?」 ⠀⠀⠀孩子們又面面相覷,因遠處傳來護理師推著藥車的細微聲響,他們一哄而散回去原本所屬的床位,而威廉的帽子也被孩子帶走。

⠀⠀⠀「你很擅長應對孩子。」一旁始終靜默的阿爾弗雷德開口,看了病房窗戶。窗內的孩子們還在竊竊私語,取走帽子的孩子不知道去了哪間病房,群坐床鋪的孩子們雙手空蕩,迎接朝他們柔聲提醒的護理師;窗面反射兩人的身影,自己面無表情,威廉腦後浮著蒼白的環。

⠀⠀⠀「怎麼樣,是不是對我刮目相看?」 ⠀⠀⠀「讓我想起赫爾加。」 ⠀⠀⠀「嗯,赫爾加小姐嗎。」頓了下又輕哼一聲,本來自信滿滿的語氣收斂,不敢將嫉妒表達的太過明目張膽。他放輕聲調好似語中帶刺,但另一方面也顯得像陳述事實。「赫爾加小姐很懂得怎麼親近人。」 ⠀⠀⠀「不,她很少主動與人交談,但碰到這種情況,我會叫她去問。」 ⠀⠀⠀阿爾推著輪椅在平滑的走道向前,墨漬似漸遠的身影與醫院的慘白有著一絲和諧。

✣ ⠀⠀⠀輪軸因槓桿設計,輪椅不需要耗費太大的力氣推動便能前進,若是在平坦光滑的地面,推動後還可藉由慣性向前。他雙手撥動手輪圈,於滑行時將雙手收攏腿上,丟下威廉在後方大步的跟隨。 ⠀⠀⠀雖然在孩子們間警察制服猶如通行證,但在病患個資保護規則當前,失去帽子的威廉還少了搜索許可,護理師委婉表達無法協助,也提及醫院收到的怪異信件皆早已被焚燒殆盡。

⠀⠀⠀「妳還記得信件內容嗎?」 ⠀⠀⠀「信裡面都是雜亂無章文字跟圖畫,讓人覺得很不舒服。」 ⠀⠀⠀「你們有拍照或保留任何圖像資料嗎?」 ⠀⠀⠀孩童的嘻笑自走廊傳來,護理師朝著威廉背後一望,卻未捕捉到孩子們嬉戲離去的身影。

⠀⠀⠀「我想沒有,因為內容讓人覺得很害怕,應該不會有人想拍照記錄,而且信件上都沾有奇怪的氣味,我們收到時都不願意拿著。」 ⠀⠀⠀「我聽孩子們說信件有臭味。」 ⠀⠀⠀「說臭味不太準確。對孩子們來說,刺激性或太濃郁的氣味他們也會說為臭,我覺得信件的味道像是金屬製品生鏽了的氣味。」

⠀⠀⠀阿爾弗雷德也隨護理師的視線看了污物室外的走廊,無人的空間裡,布料摩擦的聲音在寂靜裡嗡聲作響,與他摩娑手輪圈的震動同調。他拍拍威廉讓他繼續詢問,推動車輪往走廊查看。 ⠀⠀⠀夕色的陽光無法照入醫院內,冷白的日光燈逐一亮起,走廊盡頭的窗戶將斜陽擷取一片血色。推著輪椅繼續前進,醫院走廊依舊明亮,但缺乏午後的溫度,將阿爾弗雷德露出袖口外的皮膚映得蒼白;病房的窗簾拉起,無光的幽暗自淡綠而靜止的窗簾透出,薄影晃動,細碎的兒童笑聲迴盪。

⠀⠀⠀沙沙。 ⠀⠀⠀布料摩擦聲從耳際溜過,阿爾弗雷德轉過頭,但所見僅是空無的長廊。 ⠀⠀⠀輪軸轉動的聲響於走廊滑行,再次掃過耳畔,而當他回頭看著走廊盡頭,依舊是無人空蕩。 ⠀⠀⠀窗外斜陽的血色漸深,從泊泊鮮血逐漸暗沉結痂的紅黑,更加對比院內近乎神經質的純白。他緩慢的朝窗邊靠近,輪軸轉動的聲響於走廊滑行,但並未再引起他的注意。

⠀⠀⠀「阿爾?」 ⠀⠀⠀離開污物室後並未看見阿爾弗雷德,先是看了兩人前來的方向,一輛空輪椅被唐突的放置病房前,威廉又往走廊盡頭方向望去,遠處有個端坐輪椅的人影,漆黑的影子宛如在身上尋找物品的晃動。

⠀⠀⠀威廉大步靠近時,阿爾弗雷德已經將槍套的手槍解下,槍口架在太陽穴,不待威廉理解眼前的異常現象,板機扣下

⠀⠀⠀但沒有火藥爆炸,沒有組織飛散,只有板機扣動的金屬摩擦聲,阿爾弗雷德映著斜陽的眼神恍惚,眼白充血迅速退去,旋即清醒。留著威廉還處於驚嚇的呆滯,他單手退出空彈匣,摸了輪椅下方的收納空間,取出子彈填入。

⠀⠀⠀早已習慣異常現象的表情紋絲不動,僅有日光燈在他臉龐落下的陰影晃動,蜷曲的髮絲勾勒金色的邊緣,就像他的行動流暢而明確。

⠀⠀⠀「麻醉槍。」

⠀⠀⠀壓下煞車轉過輪椅左右環顧,放眼望去走廊依舊無人,若有似無的嬉笑聲停歇。伸手朝威廉要裝備,但緊戒中手裡遲遲未有重量落下,讓阿爾弗雷德皺了眉頭看了威廉。

⠀⠀⠀「槍呢?」 ⠀⠀⠀「我以為你會死。」

⠀⠀⠀他的表情失去最初的游刃有餘,精緻的面容扭曲,露骨地表現恐懼,揹著槍袋的雙肩顫抖,無法壓抑的懼怕使面孔血色盡失。威廉話語結巴,不知該從何問起,咬著下唇想控制驚惶,卻只把嘴唇咬裂地淌下血絲,細微的血腥味讓孩童笑語重現,在遠處迴盪。

⠀⠀⠀嬉鬧聲逐漸扭曲剝除偽裝,模仿孩童的聲音開始波動、解離,非人的高亢笑聲與低沉冷笑分層,蟲鳴般扎入耳膜的嗡響,隱約與病房裡的檢測儀音調融合,冷澈骨髓地在空間中化為音根。 ⠀⠀⠀「它們的把戲。」理解威廉的不安但沒有處理打算,阿爾弗雷德一貫以說明取代安慰的搪塞。⠀⠀⠀「它們沒辦法附身你,所以會先找我下手,因此槍不能事先上膛。」

⠀⠀⠀左右翻看手槍檢查保險,相較其他配備,他手中的槍只是放在腿側的槍套並用外套掩蓋,若是稍許留意觀察便很容易發現,如果想從他身上取得武器,手槍便是鮮明的引誘。「認為殺了目標就可以放棄附身,很大意,也很聰明,知道被附身的人的損傷對它會造成傷害。」

⠀⠀⠀像是有人刻意引來的。他瞇眼低語,窗外的白日已完全由夜色吞噬,夜空受洗滌後的淺橘為夕陽最後的餘暉,漆黑已從窗緣侵入,和日光燈交界的淡灰不懷好意。 ⠀⠀⠀「醫院還在正常運作,讓我低估這邊出現東西的機率。」下了像是自我歸咎責任的結論,阿爾神色淡漠,依舊伸手向威廉要著麻醉槍。

⠀⠀⠀「。」 ⠀⠀⠀「……好。」 ⠀⠀⠀「去我後面。」

⠀⠀⠀動物用的遠程麻醉槍在他手裡顯得太長,但不妨礙她熟練放入針筒般的子彈;白色的彈藥細長,搖晃時傳來液體碰撞的質量,待一切就緒,他單手托起麻醉槍,一手抓著手輪圈。阿爾推動輪椅壓下右側剎車,將威廉留在自己與窗戶間,留下左輪轉動便可以在地面畫出半圓,將威廉包圍在中心。

⠀⠀⠀酷似獵槍的外型看來猙獰,但因推進原理同氣槍,即使在寧靜中開槍,也不會產生火藥爆炸的巨響,只有輕微的砰響,在阿爾瞇眼瞄準的瞬間,白色子彈飛竄而出。

⠀⠀⠀以麻醉彈為中心,不҉̡̛̞̤͈͎̽͛可҉̨̛͓̮̱͍̦͗̏名҈̣̥͇̤̦̜̭̀̿͑̀͜͡ͅ狀҉̡̛̠̩͎͙̳͔̤͔̀̀̀̄̐͌̚吸收內部經抗凝血處理的血液,原本空無的走廊染出成片神經網絡的紅絲,像是嚐到獵物味道的喜悅哼笑,卻又在通紅的剎那開始潰敗,嘻笑轉為低吼與哀鳴。威廉本應避開視線,但隱約仍可看見那東西的輪廓,自虛無的胴體脈動無數觸手,就像一團不斷蠕動與跳動的蠕蟲群,觸手的尖端有著吸盤一樣的口器,吐露零碎的冷笑,浮腫的團塊沒有確切的頭部、沒有臉、看不出眼睛,像佈滿黏膜的心臟膨脹擠壓,無數口器與尖端特化的利爪,自遭侵蝕潰敗的傷口垂落,怵目驚心地在地板蠕動散發潮水與血的氣味。

⠀⠀⠀怪物閃動,下一秒出現在兩人正前方,但由於已受到戴環者血液傷害,浮於空中的殘缺讓它成為標靶,方便人左右手交換麻醉槍,零距離讓不҉̡̛̞̤͈͎̽͛可҉̨̛͓̮̱͍̦͗̏名҈̣̥͇̤̦̜̭̀̿͑̀͜͡ͅ狀҉̡̛̠̩͎͙̳̀̀̀̄̐͌̚吃下另一劑血液彈。冷笑、訕笑、譏笑、嘲笑,與咆嘯交織震耳欲聾的低鳴,不҉̡̛̞̤͈͎̽͛可҉̨̛͓̮̱͍̦͗̏名҈̣̥͇̤̦̜̭̀̿͑̀͜͡ͅ狀҉̡̛̠̩͎͙̳̀̀̀̄̐͌̚享用了它們的美饌,也遭食糧消滅。

⠀⠀⠀低鳴最初與心跳同頻率,隨後如攫獲心臟地加快速度,造成震顫的不規律,威廉感到暈眩,血液奔流湧向腦部,腫脹感使人頭重腳輕,眼白受血絲包裹,視野蒙上血紅。眼裡的阿爾遭擠壓由淺紅轉深紅,血液潮濕西裝,漆黑表面浮著琥珀般的脂質血紅,接著被潮汐吞噬,幽綠混濁的海水漂浮無數生物殘塊,溫暖的蠶食意識。

⠀⠀⠀「走了。」 ⠀⠀⠀拍打臉頰的震動無法將刺痛完全趕走,威廉還無法完全睜開眼睛,就看到仍紅著一隻眼的阿爾俯身將麻醉槍遞來。輪椅形成的陰影將他包裹,就算血紅包裹湛藍的虹膜,阿爾的眼神依舊平靜的缺乏波瀾,像拒絕生機又靜止如鏡的汪洋。

⠀⠀⠀「幸運遇上比較投機的個體,但這個類型通常不只一個,先離開。」 推動輪椅回收掉落的麻醉彈,白色子彈的尖端還淌著血液,阿爾順手將針頭套入回收匣折斷後環視走廊,而怪物早已消失無蹤。

⠀⠀⠀「如果我們走了,醫院裡的人怎麼辦?」 ⠀⠀⠀被清空的麻醉槍在威廉懷中宛如玩具,但他才是無法掌控自己生死的無助孩童,以虛弱的聲音詢問,對上阿爾靠近的視線。 ⠀⠀⠀「今天的工作是確認初步情況,目的不在解決。」撥開威廉的眼皮確認充血情形,觀察正以肉眼可消退的速度恢復正常之際,拍拍他的頭頂叮嚀。

⠀⠀⠀「槍收好,我不想回去時還被抓去盤問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