⠀⠀⠀紅色的繩索綁成繩圈,紅色的繩圈在她掌中穿梭,編織複雜精巧的圖形困在她的手中,像是夜裡懸掛的蛛網,鮮紅被風乾為紅褐。
⠀⠀⠀「這裡沒有貓,更沒有搖籃,但所有人卻都說就在那裏,這不是瘋了嗎?」 ⠀⠀⠀他沒讀過馮內果的作品,因此就翻花繩(Cat's Cradle)聯想到的想法回答。「這個名稱,不是只是譬喻嗎?」
⠀⠀⠀跳脫原本預想好會得到的答案,她微微一頓後啞然失笑,她的聲音比女高音再低一些,像是她對陌生人時禮貌的笑聲,讓人雌雄莫辨,流露出中性的優雅。 ⠀⠀⠀「你說的對。」鬆懈下來的表情讓她看來泫然欲泣,微笑著發怒,湛藍的雙眼藏不住動搖,在眼底泛起波瀾,「我把事情想得太複雜了。」手裡的繩圈消失,赫爾加低頭看著掌中的空無顯得茫然,她想試圖解釋感受到的不安,卻只能面色蒼白的同意他人解釋自身情緒的答案。
⠀⠀⠀「我會離開你。」 ⠀⠀⠀這讓阿爾弗雷德微微一頓,他低頭看了一眼手機上的時間,亮著螢光的螢幕平躺在他的腿上,時間已經過了午夜。 ⠀⠀⠀「已經過十二點了,在愚人節說笑話,沒創意。」 ⠀⠀⠀語調的調侃以自信為基礎,他一向被評價比赫爾加優秀,因而認為她若是離開自己,將無法如何存活。
⠀⠀⠀「我必須要這麼做,才能讓你相信嗎?」 ⠀⠀⠀她拿起手槍朝著自己的太陽穴扣動,她很聰明,有記得將射擊模式調整為自動,子彈像在水潭裡踩著水花的頑童,讓鮮血線狀的飛散,混和組織而看來像飛散的彩帶,帶著毛髮的組織好比飛散的彩片,狼狽但又滿是脫逃的歡興。
✣ ⠀⠀⠀阿爾弗雷德睜開眼睛,隱約覺得這個惡夢似乎在以前也有夢過。但身旁的擁擠更使他不悅,壓在腰上的手臂給他壓迫感,即便為方便操作復健按摩選擇了雙人床,但若是威廉一躺上,雙人床也顯得狹小。皺著眉頭看著像隻來取暖的大型犬,不知何時又擅自躺上床鋪的威廉,阿爾雙手撐著被單坐起,將威廉的手臂甩回他的肚子上,又推著他的肩膀幫他翻身,確認床邊有地毯可以接住他時,朝他後背一推。
⠀⠀⠀「下去。」
⠀⠀⠀即便威廉落地聲的與哀號譜做詼諧的曲調,但這沒有讓已經坐上輪椅的阿爾心情好轉,他仍舊是皺著眉頭在夜色裡摸索,仰賴窗外照映進來的路燈往廚房想倒一杯水。
⠀⠀⠀他已經不記得夢裡赫爾加的表情,但佔據半邊臉旁的窟窿,卻鮮明的留在記憶裡。他看過其他驅魔人相似的模樣,像是厄斯金,被啃食左臉;克里斯皮安,被挖去右臉;維克斯,被削去鼻樑以上;蕾菈娜,自己炸開了後腦,雖然四人缺乏共同點,但阿爾弗雷德一視同仁的無法想起他們的表情。他似乎從來沒有仔細看過他們的臉龐,模糊的臉孔與赫爾加的模樣融合又分離,在腦中渾沌的嗡鳴。
⠀⠀⠀以指骨捏著眉間,因說日有所思,夜有所夢,他曾經懷疑過自己是否曾經有殺害赫爾加的念頭,才會擁有這樣的夢境。他誠實地對此感到一陣厭惡感,而同時也彆扭的對這份厭惡感到排斥,嘗試以理性的分析壓抑本能的不適。
⠀⠀⠀人類由於地動說,失去了所謂宇宙中心的寶座;因為進化論而斷了神子的血統,因精神分析放棄了所謂完全自我支配的幻想。 ⠀⠀⠀(中略) ⠀⠀⠀人擁有太多從本我溢出的沸騰興奮,以及性慾望滿溢出的不滿。為克服與禁止衝動與外在作用的衝突引起的隔閡,卻依舊可以感到滿足,超我的服從因此產生。
⠀⠀⠀他試圖解釋赫爾加的死對於自己所代表的意義,發散又亂無章法的聯想分析。自我表現慾旺盛、歇斯底里人格、懷抱近親相姦的性無能者、自我中心的批評者、懷疑論者,這些分析都沒有錯,人具有多面向所以每一個分析都正確。但是,每一個自我都與現實表現出的自我保持若干距離,因此有多少分析,就會有多少真相。
⠀⠀⠀阿爾弗雷德很快停下了對自我的辯解。構築起精神分析論的人以語言給予信仰心理學式的肯定,從所謂與雙親接觸的對象關係形成,禁止本能衝動,引入自我中成為獨立的精神機能稱為超我,如此理論中包含了對於選民思想的佐證,於是超我—摩西—內在的 神性 得以完整。
⠀⠀⠀
⠀⠀⠀而他對自我的分析與苛責之中,沒有神。